父亲的草原(短篇小说)
网生代@
2020年的第一个学期,由于新冠病毒疫情的原因,惠州学院没有让学生返校。但教学不能中止——通过微信、超星学习通、钉钉直播等各种方式,我们开展网络教学。我和19级汉语言文学(1)班的同学一个学期里都未曾谋面,以至于至今都认不出哪一位同学是陈沁滢。但这个名字我牢牢地记住了,因她写了一部短篇小说,名字叫作《父亲的草原》。
坦白说,这是一次写作训练。近两年来,“基础写作”这一门课我尽量多地让他们多进行创意写作训练,比如根据一张新闻图片进行创作,或是根据一个开头进行短篇小说写作。今年,我给他们提供了九个并无直接联系的关键词——直播、地摊、安眠药、瓷砖、物业、飞驰、证书、草原、密码,然后让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,在这九个词语中寻找独特的关联性,并完成一部短篇。从这个意义来说,陈沁滢的作品同样是一个命题作文。
事实上,这样的作业并不太容易完成。把这些词用在小说中容易,生成相对完整的文学性则显得困难。作为陈沁滢同学的处女作,《父亲的草原》在八十多篇作业中令人感觉到一丝丝的惊艳。这种惊艳之感主要来源于陈沁滢同学的语感,尤其是小说的前半部分。我一直坚信,语感不好的人写不出好的作品。所谓语感,是一种选择取舍的能力,是一种把握节奏的能力,它能够让你知道,什么地方应该用长句,什么地方应该用短句,包括什么地方应该用哪一个标点符号,等等。而所有这些,目的都在于使文字更加顺畅,更加有节奏感,更加饱满而有力。在最初的作业中,《父亲的草原》的语感并没能保持一致:写到后半部分,文字开始凌乱、慌张,甚至结局都显得杂乱无序。后来一问——果然是因为要交作业了而不得不草草结束。所幸的是,她听从了我的建议,在课后又进行了多次细致的修改,这才有了目前的这么一个面貌,也才有了刊发的机会。
作为命题作业,作为练笔之作,《父亲的草原》当然有许多不完美之处,比如小说在后半部分的情节设置跳跃性较大,缺乏相关细节的支撑;比如小说的力量并未能够完全有效聚集起来;比如父亲的形象在后半部分也未能有更加鲜明的刻画。当然,作为第一次写短篇小说,且能在《作品》刊发,我应该为陈沁滢点赞。对于一个初学者而言,拥有独特的语感远比某一篇作品的成败更重要,也更有价值!这次的发表,是一个美好的开始。希望她能够继续听从我的建议,多读、多写,在创作的道路上走得更远。
我原本不居住在草原。
记忆回溯到小学三年级时,我和阿爸两个人住在省城。父亲打工,我上学。额吉在家里照顾年迈的奶奶。我的家乡,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,记忆里,在寒暑假回到草原时,额吉总是会在家里煮一壶蒙古的咸奶茶,为阿爸接风洗尘。左邻右舍都说,额吉是一个贤淑温柔的蒙古女人。
后来我和阿爸到了省城去,省城里的汉族学校有很多和我不太一样的朋友,所以阿爸和我说,以后在外面就要改口叫他爸爸,叫额吉就要叫妈妈。
阿爸原来在学校附近的一间饭馆工作,腊月二十五六是最繁忙的时候,因为很多人要趁着年前聚会。我们这个地方每逢过年过节,就会有一群在外工作生活的人回来。我和阿爸就会在省城待到年二十九,再火车转大巴,回到那片我熟悉又陌生的草原。
我掰着手指头数回家的日期,因为我迫不及待要见到额吉和奶奶了。
“娃儿。”阿爸工作回来,用钥匙转开出租屋锈迹斑斑的门。
我从沙发床上跳起来去迎接他,阿爸没有像往常一样拥抱我,而是说:“外面有病毒,我先去洗澡。”
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但听阿爸的话总是没错的。阿爸是我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,我六岁的时候,曾看过阿爸骑着一匹骏马在草原上飞驰。
阿爸从浴室出来的时候,随手打开了沙发床对面挂着的电视,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硬包装的烟,两个手指夹起一根,叼在嘴上点火。可是阿爸很久没抽过烟了,之前听额吉说,阿爸在她怀孕的时候,就把烟戒掉了。
在我长大成人以后,才意识到昏暗的白炽灯下罩住的那一点明灭的火光,是阿爸在承受生活的重担下的喘息。
第二天一大早,刚睡醒的我听到厨房里传来丁零当啷的锅碗瓢盆声。我揉了揉眼睛,倚靠在房间的木门边,看见阿爸在厨房忙碌的身影。
“阿爸,你不去上班吗?”我小声地问。